调查组反复
“自己会扇自己耳光吗?”
但海安县对于东台市单方面邀请专家作出的结论并不认可,认为不排除是东台市自己的农药厂造成了污染。
10月24日,东台市、盐城市逐级上报,江苏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省长罗志军立即作出批示,要求尽快查明原因。
三天后,由江苏省环保厅苏中环保督查中心牵头的,多部门组成的调查组到达东台。
新街镇农村经济管理服务中心主任吴敏绅说,的确看到调查组的人来查看现场,但并没有找他了解情况,只看了一户蚕农就走了,前后不过2分钟。
他记得调查组的一位领导,当着蚕农的面质疑了民间流传的润鸿公司是污染源的说法,“是不是干部教你们这么说的?”当地的蚕农不禁担心,根据有关职责划分,润鸿公司正是在苏中环保督查中心的日常督查范围之内,“自己会扇自己耳光吗?”几天后,省环保厅另派一助理巡视员继续调查,接近调查组的人士称,到11月6日,调查组已经作出初步的结论,即污染源在东南方向,但仍不确定是哪一家企业。
而矛头所向的海安县,并不打算就此认账,一位角斜镇村民在事发后听镇长埋怨三点理由,一是东台的化工厂比海安还要多,二是事故前的春茧和中秋茧期间都没有停产,三是润鸿公司的人说自己还在养蚕。
而角斜镇上的华杰丝绸公司总经理袁国华则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镇上曾要求她出具文件,证明在事故发生后曾收购过蚕茧,哪怕是收购的东台的蚕茧也行,只要能证明还能养蚕。袁说:“我没有收到蚕茧,我当然不会开这个证明。”
蚕为农药让路?
避免污染事故的所有依赖只能是一个脆弱的跨区域协调机制。
南方周末记者走访发现,润鸿公司可谓劣迹斑斑。只不过以往波及范围不如今次规模。2005年,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就曾接到角斜镇听众投诉,称蚕受污染不结茧。专家的结论是“化学因子积累性中毒”,与此次事故结论高度一致。
次年8月,《新华日报》亦披露,角斜镇上两家农药厂致使当地三个村280多户蚕农饲养的春蚕不吐丝、不结茧。
角斜镇村民季永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最近12年中,当地发生过19次类似事件,2006年这次闹得最大。愤怒的村民挖断了工厂门前的道路,将死去的蚕倒在工厂里和镇政府的办公桌上。三百多户蚕农集体起诉润鸿公司,索赔数十万元,最终双方庭外和解,润鸿公司赔偿十多万元。
但即便如此,事情的处理结果却是蚕农的生计为农药厂让路。
连年的污染、诉讼、赔偿让润鸿公司不胜其烦。角斜镇开始动员润鸿公司周边的村民挖掉桑园,不再养蚕。袁国华说,动员蚕农挖桑的工作做了三年,始终没有进展。但是2008年底终于取得突破,由于经济危机,当年的晚秋蚕收购价格只有每公斤14元,很多蚕农觉得养蚕既辛苦又不挣钱,因而同意挖桑,以获得每亩1000元的补偿费。
当然,挖桑的堂而皇之的理由不会是避免环境污染损失,而是“实施规模化种植,引导土地适度规模经营”和“进行结构调整”。挖桑至今一年,角斜镇村民说,并没有看到什么结构调整、规模经营,大家全都改种了蔬菜。
而这些,与角斜仅仅一路之隔的东台蚕农却一无所知。
他们避免污染事故的所有依赖只能是一个脆弱的跨区域协调机制。东台新街镇蚕桑站的范主任说,以往每年发放蚕种的时间都要和周边的海安、大丰等地会商达成一致,在蚕上山结茧的最敏感时期,各地控制各自辖区内的企业污染排放。
海安县政府亦曾专门发文,要求在春、秋蚕生产期间,该县桑园周围所有排放废气的企业一律停止生产,实行属地管理,由各镇负责落实到位。对有污染气体排放而不执行临时停产造成桑蚕生产损失的,由排污企业承担相应经济责任。
但不守规矩者总不鲜见,润鸿公司这次的提前复工,就违反了上述规定。
东台市蚕桑中心主任丁志用说,茧丝绸目前是东台市的支柱产业,多项指标都排在全省第一,被称为“中国蚕茧之都”,难以想象,这一涉及众多蚕农和企业利益的庞大产业,能够在随时可能爆发污染事件的环境之中安然存在和发展。“蚕和农药,究竟谁该给谁让路?”11月9日的最新消息称,江苏省省政府已经召开专门会议听取调查情况,明确润鸿公司违规开工生产,应承担事故责任,并限期关闭。但这仍未得到权威渠道的证实。
三万户蚕农,至今仍在愤懑中担忧,尽管事发后,润鸿公司已经停产,但该厂并未被彻底封闭。随着蚕农家中死蚕逐渐腐烂、掩埋,最后的证据正在逐渐消失,人们担心,有关部门将无法调查取证并追究元凶。
而更为焦虑的现实是,蚕儿为农药让路的日子,还要延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