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特别重大环境污染事件”,迟至半月仍未启动应急响应机制;一个民间洞若观火的元凶,在调查组那里却成了迟疑不决的悬念;一个涉及数万蚕农利益的“中国茧丝绸基地”,却要经年活在少数农药厂的污染威胁之下。
□本报记者鞠靖发自江苏东台
没有响应的罕见事故
有关方面并未按照规定启动应急响应机制,包括“及时发布准确、权威的信息”。
从10月23日上午开始,一场“极其罕见的”晚秋蚕中毒事件在“中国茧丝绸基地”———江苏东台、大丰、海安、如东四县(市)爆发了。
这天,东台市新街镇蚕农邹坤良,用了半天时间,把即将“上山”结茧的11万只蚕宝宝捉上了蔟(蚕蔟,供蚕作茧的东西,用稻麦秆等堆聚而成)。
再过一天,蚕儿就要吐丝结茧,收获的时刻就到了。眼下的晚秋蚕茧的收购价到了31.6元1公斤,是去年的两倍。
养蚕最重要的是防农药。以杀虫为目标的农药,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蚕。邹坤良说:“整整一个月,眼看着田里成片的蔬菜喂了虫子,却不敢打一点药水,实在要打,打完就要洗头、洗手、洗衣服、戴手套,不能碰蚕,更不能碰到桑叶。如果哪家敢打药水,一有风吹,全村完蛋。”怕什么,就有什么。23日的晚上,邹坤良发现,他家的蚕上了蔟不但不吐丝结茧,而且不断地往下掉,白胖胖的蚕在地上翻滚、蠕动,邹坤良吓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邹坤良向邻居们打听,发现全村的蚕都不结茧了。
东台市蚕桑中心披露的数据显示,这场罕见的中毒事故中,东台受损最为严重,受损蚕农2万多户,净损失4000多万元。如果加上周边的海安、大丰以及如东三县,受灾蚕农总计接近3万户。
依照《江苏省环境污染事件应急预案》,此次蚕中毒事故已经完全符合“特别重大环境污染事件(Ⅰ级)”的条件———直接经济损失1000万元以上;跨地级行政区域;因环境污染使当地正常的经济、社会活动受到严重影响。但江苏省有关方面并未按照规定启动应急响应机制,包括“及时发布准确、权威的信息”。事件发生迄今已经半个多月,受灾蚕农仍在等待一个权威的说法。
11月5日,南方周末记者在东台市新街镇、海安县角斜镇等地看到,田埂上、河沟里、道路旁,到处是蚕农们倒出来的死蚕,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
谁是凶手?
风将毒气逐渐吹到了西北方的蚕农家里。
事发第二天的24日下午,应东台市蚕桑中心的请求,中国农科院蚕业研究所、江苏省蚕种管理所的专家们抵达新街镇,实地鉴定后认为:主要是由环境化学因子引起的亚急性中毒所致,与所用蚕种质量及氟化物污染、蚕病危害无关。
最近几年,东台市曾发生过数起较大蚕桑公共突发事件,主要原因无外是气候异常、水泥厂砖瓦厂的废气污染、农田治虫用药不当、农药品种成分混杂以及蚕桑技术措施不到位。但这一次显然不同以往。
受灾蚕农们几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可疑对象:位于东台市东南面、海安县角斜镇上的南通润鸿生物化学公司(以下简称润鸿公司)。
润鸿公司改制前为角斜镇农药厂,是一家危险化学品生产企业。该厂多位工人证实,10月20日晚,润鸿公司的蒸管曾发生爆裂,导致有毒废气泄漏。而附近的蚕农称,21日一早就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臭味。
蚕农们相信,是风将毒气逐渐吹到了西北方的蚕农家里。
东台市蚕桑中心主任丁志用也证实这一说法,10月20日之前蚕都结茧正常,但21日之后就陆续不结茧,蚕中毒的症状高度同一,且症状出现的时间呈由东南向西北逐渐推迟的趋势,受害程度也呈现由南向北、由东向西递减的趋势。且此次中毒事故波及东台、海安、大丰、如东4个县(市),但都以海安为中心。可以判断,污染源就在东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