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胡杰,在去养殖场采访的路上,他告诉记者,他在山上散养了2万多只土鸡。
可刚一到养殖场,记者就发现有点不对劲,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鸡,只在胡杰的指引下发现了零散的几只。
记者:我看那些草丛里也就三三两两的有鸡,没有那么多吧?
胡杰:有,你看这个草丛里有,我带你去。
胡杰说鸡都在草丛里,可是他转悠了半天,却一只鸡也没找着。
记者:鸡都哪去了?
胡杰:都跑到那边山去了。我们到这边看一看。
记者:师傅,鸡哪去了?
员工:鸡,鸡有的跑到那边山里了。
记者:跑到那边山去了?
员工:对。
记者:那边有吗?我看你们刚才去那边撵,为什么?
眼看着胡杰找不着鸡,基地的饲养员急得喊了起来。
随着饲养员的呼叫,散养在附近山上的鸡就像听见口号,从四面八方飞跑回来。
胡杰:我跟你讲,这个地方经常有老鹰光顾,人一叫他以为老鹰来了。
记者:这边还有老鹰?
胡杰:对。
饲养员:人一叫唤的时候它害怕了,就朝树丛里跑,它怕老鹰抓它了。
胡杰的养殖场面积有1500多亩,鸡平常在哪活动,他竟然不清楚。其实,胡杰是南京一家规模不小的计算机公司老板,三年前来包山养鸡,直到现在他对养鸡还是一窍不通,但他却用不到三年时间,就摸透了这个陌生行业赚钱的秘密,2012年一年的销售额就达到500多万元。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位IT界精英到底在鸡上发现了什么商机?
1997年,刚刚大学毕业两年的胡杰,就在南京市珠江路开了这家计算机公司,三年就累积了上亿元财富。在大家眼里,胡杰能吃苦敢拼命,但是2009年5月,员工们却发现胡杰开始变得不太正常。
唐雪松 销售经理:异动、神秘,我说这段时间你跟消失了一样,你就是不务正业。
吴维晶 财务经理:就是不怎么管事,不知道他在干嘛,或者说是颓废。
公司员工都很奇怪,胡杰向来工作起来没日没夜,那段时间却天天不见人影。消失了快半年,2009年10月胡杰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竟然要去养鸡。
唐雪松 销售经理:我以为他开玩笑的呢,你知道吧,我说真的假的,大家就面面相觑,就不说话了。
吴维晶 财务经理:我也没往心里面去,我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我觉得只是他随便说说的,我也就随便听听。
张效春 南京某计算机公司董事长:我很惊讶,我说你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怎么突然想起来搞农业?
胡杰:你这个不可能干的,你就还是好好做IT算了,农业不能摸,你看哪个,谁做农业挣钱了。
事业如日中天,公司2009年的营业额就有四千多万,熟悉胡杰的人都不能理解,搞计算机的人怎么会突然要去养鸡呢?其实,这还得从一段他至今不愿回忆的经历说起。
2009年5月,当初和胡杰一块打拼事业的一位朋友,突然因为肝癌去世了,这件事给了胡杰不小的打击。
胡杰变得很沮丧,就回老家散散心。儿子回家本是高兴的事,但胡杰的父母总觉得哪不对劲,以前胡杰一年也回不来两次,这次回来一住就是小半年。后来,老两口发现村里人总是对他们指指点点。
记者:有没有人跟你当面说?
胡杰的父亲 胡礼发:那有。
记者:咋说的?
胡杰的父亲 胡礼发:那他说,他讲,你小孩不成器,没用,你念书念不出书,你只好干活。那心里不痛快。
父亲很纳闷,儿子明明在南京开计算机公司,村民怎么说他回来干农活呢?这时候胡杰才跟父母说实话,他已经在廉桥村承包了1500亩山地养起了鸡。
胡杰的母亲 刘诗英:上来他没说,他就怕我们不同意,他瞒着我们的,很烦恼,好烦恼。
记者:好烦恼?
胡杰的母亲 刘诗英:是。
胡杰:真正的农民认为自己的子女从事农业,他自己是没面子的,很多人还以为你混不下去了,又回到农业上面来了。
尽管胡杰的父母气得够呛,可再怎么反对也来不及了。直到现在,老两口还不能理解,儿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司不管,非要回来养鸡呢?
这个小山村就是胡杰的老家,村里80%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将近一半的土地都荒着,胡杰就从这个现象里发现了一个商机。
胡杰: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有这个力量,能把这些现在荒芜的土地,变成按照自然的方式种出来的东西,养出来的东西,拿到城里面去,城里面的人渴望、迫切地需要这样的产品。
胡杰了解到,市场上的高端生态农产品很抢手。如果自己能把荒地变成生态农场,不但能回报家乡,还能挣钱。怕父母反对,他就在离家15公里的廉桥村开辟了生态农场,种上两万棵果树,在林下放养两万只淮南麻黄鸡。没想到,鸡这一放出去可不得了,竟然放出了祸。
尽管很多人反对,但胡杰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始干了。他告诉记者,计算机这么复杂的东西都玩得转,养个鸡还能难倒自己吗?但他很快就发现,养鸡比搞计算机还复杂,很快就出了大问题。
养鸡后,胡杰当却起了甩手掌柜,在南京忙计算机公司。半年后他才来养殖场,一看就震惊了,鸡竟然少了两千多只。鸡怎么会丢了这么多?是不是被人偷了?胡杰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没事就满山乱转,这一转让他发现了个致命的问题。
到现在,胡杰还是经常像这样在山上到处看,记者决定跟胡杰去现场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惊人发现。
胡杰:你看到了没有,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黄先生(吃的),应该是黄先生(吃的)。
记者:这都是黄鼠狼吃的?
胡杰:这个应该都是黄鼠狼,因为它就吃了一部分,其他的就散在这个地方。
记者:你这很容易发现,这不又有骨头。哪呢?这个,这是不是腿,脚上的皮还在呢。
胡杰:这个也是黄鼠狼吃的。
记者:你这满地都是。
胡杰:这一块以前草都这么深,有刺,人一般都进不来。前一段时间正月期间,一场大火烧了,现在把作案现场给大白于公众了。这个地方我怀疑损失了有几十只鸡了。
这里是鸡每天活动的区域,距离鸡舍只有几十米,但记者在这里很容易就发现了一地鸡毛满地白骨,在离鸡舍更远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鸡到底被黄鼠狼和老鹰吃了多少?成了解不开的迷。
打这以后,胡杰每天却像没事人一样在办公室里玩计算机,也不再提损失的事了,饲养员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2011年4月,胡杰却突然召集所有饲养员开了个会,让他们把这个东西戴在鸡的脚上。
记者:那这个东西戴上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刘全道 饲养员:我不太清楚。
记者:不清楚?
刘全道 饲养员:是。
记者:你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为什么要绑?
饲养员 陈常青:我估计可能怕人家偷我们场的鸡吧?是怎么着我也不知道。
胡杰:他们两嘴一张,不懂。
这些饲养员都养了一辈子鸡,从来没见过这么干的,谁也闹不明白,胡杰为什么要给鸡带这个奇怪的东西呢?胡杰的回答,让他们更糊涂了,他说要用计算机的方法来养鸡。
胡杰:我是当时准备把我在计算机领域的一些现成的一些技术,把它充分应用到生态农业里边去,我通过计算机来给它进行一个编码,有一个东西能认识它,如果我能实现我这套体系,我这个整个过程是可控的。
胡杰带着员工想要抓一只鸡,给记者现场演示一下,可是这些鸡天天满山疯跑,野性十足,人离得老远,鸡就跑没影了。
记者:白天能抓着吗?
饲养员 高绪华:白天不好抓。
突然,有人在一个给鸡喝水的空桶里,有了发现。
记者:蛋给我。
员工:把蛋给你,逮着一个鸡。
记者:还热乎的,刚下的。
原来,一只母鸡正躲在桶里面下蛋,这才被抓了个正着。
这个绑在鸡脚上的东西,其实是胡杰给鸡特别设计的脚环,里面大有文章。
胡杰:这个是一体的,它东西在里面,它里面有信息的,就像它的身份证一样的。
胡杰设计了一整套系统,这个不起眼的脚环,就像每只鸡的身份证,只要在鸡舍里装上扫描装置,就可以每天用计算机监控每只鸡的情况,哪怕有一只鸡被黄鼠狼吃了,立马就能知道。
可连胡杰自己也没想到,他给鸡带的脚环却把自己给套住了。过了没多久,饲养员就找胡杰告状,他的鸡脚环惹祸了。
吴宗路 场长:鸡带这个东西不适应,你走到哪里困住了,那个鸡你如果长时间你不去的话,它就困在那里就死掉了。
胡杰:它有时候不上树吗,它是在这个山里面跑,不是有很多小刺小树,它容易把它挂住,挂住这个鸡它就容易给困在那个地方,就走不掉。
记者:就动不了了。
胡杰:动不了,这种现象非常多。
鸡挂得漫山遍野,一个月之内,就挂死了一千多只,工人们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背着胡杰把脚环都给剪掉了,私底下还嘲笑他根本就不会养鸡。
吴宗路 场长:他自己他对公司那方面懂,他对养殖方面他也不懂。
胡杰:很多人都骂我是书呆子。
记者:谁说你是书呆子?
胡杰:他们饲养员。
胡杰高科技的大计划,就因为小脚环宣告失败了。为了解决黄鼠狼偷鸡的难题,直到现在,他还在不断地试验摸索。但在当时,大伙都替书呆子发愁,从胡杰包山地开始算起,两年多时间已经陆续投进去了五百万元。大家盼着胡杰赶紧卖鸡赚钱,可是他却舍不得卖。
直到2011年10月,胡杰才把养了一年半的鸡运到南京市场,还特地开了四个专卖店,可是让他几乎崩溃的是,鸡根本就卖不出去。
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养出的鸡,胡杰满腔热情地拉到南京,他对鸡的品质相当有信心,满心以为会遭到疯抢,没想到卖不出去,他怎么也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随着采访的深入,记者发现,更让胡杰无法接受的还在后面,根本没人相信他,甚至有人说他是骗子。
郁闷的胡杰常上网刷微博,还在上面写了不少自己养鸡的经历,可他没想到有人质疑他,甚至有人骂他是骗子。
胡杰:你光质疑我也无所谓,有的就是在那骂人,就是说,否定我的人格,否定我,就是在上面都是骗人的,说我是骗子,我很生气。
胡杰更郁闷了,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气得在屋子里直摔东西,直到现在,他的桌子上还留着一块被摔烂的痕迹。
胡杰:在这个地方。
记者:这是杯子摔的是吗?
胡杰:对,我自己把杯子都扔掉了。
记者:把杯子砸了?
胡杰:对。
记者:怎么发这么大火?
胡杰:那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胡杰既愤怒又迷茫,他想不通怎么就没人相信他。两万只鸡每个月要吃掉30万元,却干着急卖不出去,巨大的压力让胡杰想到了放弃。
然而,就在胡杰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有个人不但相信他,还愿意帮助他。
他叫成岗,是南京一家报社的记者,他偶然看见胡杰的微博,就专程到胡杰的公司来采访。
成岗 南京晨报记者:当时在我脑子里形成这样一个概念,这是一个带有一点理想化主义,带有点书生想法的一个IT公司的老总,去干一件他并不太擅长的事情,但是他用心干了。我应该从媒体的角度来报道,或者来帮助一下他。
2012年1月,成岗在报纸上用半个版面报道了胡杰养鸡的故事。成岗的帮助让胡杰重新振作,也给了他一个重大启发。从此,从来不进菜市场的胡杰,几乎每天都往农贸市场跑,逮谁跟谁聊,还真聊出了门道。胡杰发现自己忽略了土鸡市场消费的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也终于找到了鸡卖不出去的原因,他决定对症下猛药。
2012年1月,胡杰大张旗鼓地宣布,要赔钱挥泪大甩卖,原价128元一只的鸡卖80元,118元的卖60元,这再次把公司上下搅和得天翻地覆。
吴维晶 财务经理:根据我们财务核算出来的成本的话,这个是亏本的,而且亏大了。我当时的反映我就觉得他酒喝多了吧,还没醒呢。
胡杰:那时候就是跟时间赛跑,解释都来不及了,就按照这个去做。
本来就亏得一塌糊涂,还要再赔钱甩卖,这不是犯傻吗?当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公司的电话就差点被打爆了。
吴维晶 财务经理:我们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全上去,当时我们整个公司也基本上都在帮忙卖鸡,帮忙接电话的。
唐雪松 销售经理:只要懂驾驶的,会开车的,驾龄几年以上的,然后把公司的计量车轮流开、轮班开,大家全民皆兵。全民忙鸡。
一群搞计算机的技术人员,却每天为卖鸡忙得团团转。看起来卖得红火,可实际上卖一只就要亏20元钱,大家心里直滴血。有人猜测,是不是胡杰打算把鸡低价处理后就不干了?可胡杰却忙得不亦乐乎,还掩饰不住地高兴。
胡杰:当时,我是坚信他它是对的,有80%的数。
2012年春节过后,胡杰把鸡的价格又涨了回去,大家以为这下该没人买了,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来买鸡的人比原来更多了。
周洪兵 消费者:一吃确实很好,我就是他的老客户了,现在基本不到外面买鸡了。
记者:你有介绍别人来吗?
周洪兵 消费者:介绍了好多人,我的好多朋友都在这边买鸡。
付寄慧 消费者:贵一点问题不大,只要我们能承受,但一定要提高生活质量。
其实,胡杰这种先吃亏后赚钱的办法,都是因为他在农贸市场跟人聊天时,聊出来的那个秘密。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搞清楚了一般消费者家里买鸡谁说了算。
胡杰:我要彻彻底底地去了解,我们的消费者到底他们想的是什么,我们经过梳理发现,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家庭主妇。这个产品一定要健康,一定要安全,还要便宜一点,物美价廉。
胡杰发现,其实消费者对真正的生态土鸡很感兴趣,但是因为他的鸡一只比别家平均贵50元,他们总是看看就跑了。就差价格这一层窗户纸,于是,胡杰就用赔本的价格让他们先买回去尝尝。
胡杰:我就怕他不买,只要他买回去吃了,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的味觉是会告诉他的。
鸡的走俏也带动了胡杰的鸡蛋和其他大别山土特产的销售。2012年,他的销售额就达到了500万。
现在,为了让消费者能眼见为实,胡杰在基地装了四个可以360度旋转的摄像头,在专卖店里给消费者实时展示基地情况,将来,他的客户在家里就可以用用户名和密码随时上网看到基地的情况。胡杰告诉记者,他更看好的是长远发展,是将来更大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