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全国养牛第一大县，2008年末奶牛存栏量达28.48万头，仅一年多的时间，奶牛存栏量骤减7.28万头，下降了1/4。奶农说，饲养成本不断上涨，奶价却被压得很低，赔钱时间太久了，无法维持只能卖牛杀牛。7.28万头奶牛的消失直接导致了双城奶源减少——据双城市畜牧局透露，双城雀巢有限公司目前日收生鲜乳1000吨左右，去年同期为1200多吨，下降了16%。而以目前该公司日处理鲜奶1500吨的能力来看，有1/3的产能因此被搁置。奶源与奶农，乳制品加工与企业，本是产业链的两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却成为相互博弈的冤家，而从这场价格战打响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双方将共同承担恶果。有业内人士指出，奶农既要面对饲料价格上涨的压力，又要承担奶价过低的现状，永远是被伤害的一方。目前，我省政府已经着手开始制定的生鲜乳收购政府指导价，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奶农的利益，业内人士更希望它对整个产业链的健康发展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
爱恨交织的双城雀巢
提起双城雀巢，很多奶农对它是爱恨交织。
1990年6月，双城雀巢建成投产。因为它的到来，双城兴起了养奶牛的热潮。“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是养牛利润最好的时候。”双城市主管农业的副市长文立恒当时还在乡里任职，“那时一头奶牛靠产奶一年能赚4000元。因为饲养积极性高，奶牛很值钱。小牛犊一下生就能卖3000元，断奶后，能卖5000元。以一家养十头牛算，每年奶资加上卖小牛犊赚七八万不成问题。”
很多人在那个时候靠养牛发了家，双城人养牛的热情达到顶点，而且一直持续到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成为双城奶农的转折点——从2008年下半年开始，双城雀巢开始压低奶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10年4月。持续一年多每公斤不超过1.95元的低价，使得双城卖牛杀牛成风，从2008年存栏量28.48万头的峰谷，一下跌至目前的21.2万头。
雀巢落户双城20年，造就了全国奶牛第一大县，将原本经济情况在省内倒数的双城提升至2009年全省县域经济第三名。赫赫功绩，不可磨灭。然而近两年时间的低奶价，也把奶农从当初养牛致富的风潮拖进了“和谁有仇，劝谁养牛”的谷底。
无奈的双城市政府
“90年代养牛，豆粕每公斤1.2元，鲜奶每公斤1.8元。现在豆粕每公斤3.6元，生鲜奶在5月份提价才达到每公斤2.8元。这价格比，我们还能赚到钱吗？”五家镇解放村的董贤武对记者说。
董贤武口中的提价是指5月14日双城雀巢上调生鲜乳收购价格一事。这是自2008年下半年双城雀巢压低奶价后首次大幅提升奶价。文立恒副市长说，从2009年下半年饲料价格上涨，双城市政府就多次和雀巢针对生鲜乳收购价格进行交涉，双城雀巢一口回绝的理由是：“雀巢产品受三聚氰胺事件影响，市场受到冲击”、“国外生鲜乳价格低，国内价格高”。
双城市畜牧局局长栾学对记者说，因为奶业下滑形势严峻，4月份，该局找到双城雀巢协商上调生鲜奶收购价。5月份，省畜牧兽医局下达的“政府指导价试点”文书“撬开”了双城雀巢一直紧闭的牙关——持续低迷一年多的生鲜乳收购价，新价格：每公斤2.8元。
记者在网上搜到了一份双城雀巢4月份的涨价声明：每公斤在原来的基础上上调0.18元。乳脂率3.5%的基本奶价上调到每公斤2.51元，每日送奶50~100公斤的可额外给予奶量奖励，每公斤可达2.61元，奶量每日大于500公斤的每公斤可达2.66元；乳脂率4%的若每日奶量超过500公斤的可达2.76元。
以这样的标准奶农能得多少钱？
民和村的孙长文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他家有19头奶牛产奶，日产奶量也只在250公斤左右。孙长文说，两年以前，家里的每头牛日产奶能达到20公斤，可是赔钱养了一年多，喂不起，牛的产奶量也就少了，现在也就在12.5公斤左右。但即使这样，孙长文在4月份赚取的奶资，也仅能达到每公斤2.59元。据了解，孙长文的境况还算不错的，同村有他这样送奶量的实在太少。
即使5月份再次提价后，栾学估算奶农到手的奶资能合每公斤2.75元就不错了。
持续一年多的低价，让奶农丧失了养牛的信心，有人说双城雀巢一年纳税2.59亿，政府站在企业立场，没有人替奶农说话。
对此副市长文立恒感到非常委屈：“很多奶农不知道，其实我们和雀巢协商过很多次，甚至可以用言辞激烈来形容。只是因为我省生鲜乳目前实行的政府参考价不具备法律强制性，所以企业不买账。我们是以养牛闻名的大县，怎么可能不管奶农死活？”
养牛大县如何挽回旧日风光
“奶牛存栏量下跌，奶农养牛信心不足，全国养牛大县的光环已经受到影响。”虽然文立恒告诉记者，目前双城已开始千方百计提高奶牛品质，提高生鲜乳质量；促进规模化养殖，以增加奶农抵御市场的能力；推进奶农标准化饲养，实现奶牛稳产高产。但是这些措施显然无法快速提升奶农养殖信心。
“我们盼望‘生鲜奶政府指导价格’能早日取代‘生鲜奶政府参考价格’，目前我们虽然已经和双城雀巢达成每公斤2.8元的生鲜乳收购价，可一旦饲料价格再上涨，我们还需要和双城雀巢再次协商沟通。”
文立恒提到的生鲜乳政府参考价是我省正在实行的一种属于“市场调节价”性质的定价形式。实行“市场调节价”定价形式的商品，由生产者和经营者自主定价，政府提出的参考价格对于企业也仅起到参考作用。近日，我省已经着手研究制定生鲜乳政府指导价，此种定价形式将在饲养成本的基础上，为奶农上浮10%左右的利润。由于该定价形式对企业具有法律约束力，因而被双城畜牧部门视为挽回奶农信心的法宝。
由于双城雀巢压低奶价，奶农杀牛卖牛成风，小牛犊饲养比例下滑严重。“正常饲养比例中，育成牛(断奶后还未产奶的牛)应该占35%，而现在仅占20%。而小牛犊从怀孕到长成育成牛需要28个月左右，目前牛群饲养比例的不合理将会导致2年后奶源的紧张。”文立恒对记者说，如果现在生鲜乳价格上涨，奶农养牛信心会得到提升，采取相应措施，还是可以挽回。
指导价剑指产业链利益不均
被双城市政府热切盼望的生鲜乳政府指导价，同样也被业内人士看好。我省奶业协会秘书长吴和平说，生鲜乳收购范围被企业划分，这项本为了防止企业恶性竞争的做法，却将奶农画地为牢，使得企业对生鲜乳形成先天的垄断。而奶农却失去话语权，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奶农既要面对上游饲料供应商，其饲料价格说涨就涨，而下游是乳品企业，奶价给多少就是多少。政府部门出手，制定“生鲜乳政府指导价”，不但能保护奶农的利益，使其按正常模式喂养，保证奶牛高产优产，还能消除因价格大起大落对企业造成的影响，对整个行业大有好处。
吴和平说，由于全国现在乳制品销售量不断上涨，而我国乳制品人均消耗量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发展潜力巨大，未来十年中，生鲜乳属于稀缺产品。所以近一年来，国内乳业巨头一边加紧提升产能，一边跑马圈地，喊出“得奶源者得天下”。以双城雀巢为例，今年上马的四期工程投产后，日鲜奶加工能力将由目前的1500吨，提升到2500吨，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工厂之一。
“企业的加工能力大于奶源供应能力，从这里可以看出乳品企业恢复元气的速度远远超过奶农。”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说，从2009年下半年开始，我国乳品企业已经从“三聚氰胺”的阴影中走出来，据行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国内乳制品的销售额和利润额已经基本恢复，各企业也纷纷高调宣布渡过难关。
虽然双城雀巢一直以“受三聚氰胺事件影响，市场受到冲击”为借口，但是雀巢中国区财务总监荷芬斯迪日前却对媒体表示“三聚氰胺事件”给中国乳品带来沉痛的教训，而雀巢旗下庞大的产品线却无一卷入此场危机。2009年雀巢全球销售总额为1076亿瑞郎，纯利润104亿瑞郎，其中中国区的销售额达157亿元人民币。而在全球的销售额中，奶产品和冰激凌占到了18%的份额。
而记者从双城雀巢外方总经理恩伟达处了解到，2009年，双城雀巢在双城收奶43.1万吨，占雀巢在华收奶60%多。而在雀巢在华的三个奶区2009年生鲜乳平均收购价格为青岛每公斤2元、双城每公斤1.96元、呼伦贝尔每公斤1.98元。
“这暴露出了目前乳品行业产业链混乱，成本和利润分配不均的问题。”一位业内人士表示，目前奶牛养殖及原料奶生产、奶品加工和奶品销售三个环节的利润分配比例大概是0.8：3：6.2，而三个环节的成本比例正好相反，为6:3:1。而在此背景下，我省即将出台的生鲜乳政府指导价，显然不仅对提高奶农信心，能有效遏制奶业下滑趋势，更剑指乳制品行业产业链利润分配，对确保农企双方均获得相对合理的利润，理顺农企双方利益分配格局，确保奶价始终处于利益分配的合理区间具有重要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