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看,这是我们当时停电点煤油灯,晚上就睡在这个棚子里面,这还有床。
记者:就睡在这个地方?
母亲对,还看到有床,是的,还有床,周文睡这个我跟她爸爸睡这个床。
住在这样家不像家的棚子里,只能靠吃南瓜和萝卜填饱肚子,一年中仅有的两顿肉还是好心的村民送来的。
周文的父亲周明生:一般我都不吃,留给她们两个吃,为什么呢,因为感到我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只有这样给她们幸福,自己老婆小孩都没吃的,你是自己无能啊。
洋湖村村支部书记周仲华:上顿没有饭吃,下一顿还没有米,都是老百姓家家户户,老百姓都资助她这个是真事,这个困难大概过了有六七年。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并没有给周文多大的触动,但接下来发生事让她刻骨铭心,并且暗自在心底许下一个誓言。
转眼周文就要上中学了,突然有一天,母亲找她谈了一次话,让她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周文:跟我聊天,说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供我去读书了,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眼泪就掉出来了。
一想到曾经给她带来风光无限的学校生活,从此就要画上句号,周文的心都碎了。就在她背起行囊准备外出打工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爸说村里面一个村民叫张云莲,她说看着我可怜,就是几百元钱的学费都没有,把家里面的猪都卖了,借给我们去读书。我当时就抱着我妈大哭了一顿。
采访期间,张云莲已经去了广东照顾孙子,正是她的善举改变了周文的人生走向,从那时起,周文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报答这些好心的邻里乡亲,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现在,周文不顾一切地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实现当时的誓言。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父母虽然理解了周文这种迫切的心情,但还是觉得她的做法不靠谱。
周文的母亲周萍:肯定做不成。
记者:为啥?
周文的母亲周萍:这个东西我们自己都还没看到我们赚到钱,你就给别人去养,如果说我们一年能够赚几十万元,100多万元都会找我们要的,现在我们自己都还没有富起来,都还没看到效果,你把别的带起来,哪个听你的。
周文的父亲周明生:因为她毕竟年轻,很多事她不懂,怕她搞不成,只是一种担心。
周文怕父母舍不得,便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5000元工资,提出以批发价购买家里500只鸡苗,父母只好作罢。
与果树需要三年才挂果不同,养殖乌鸡,当年就能见到效益。这样短平快的项目,又是白送的鸡苗,肯定会像上次的树苗一样被一抢而空,周文又开始算起了她的简单经济学。
周文:一只鸡能够卖200元钱,500只鸡就能卖10万元钱,10万,像那些村民打工,要打多少年的工才能挣10万元。
然而,消息放出去半个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居然没有人捡?周文急了,她想不通,自己家养殖乌骨鸡已经有5年,经验成熟,而且鸡苗又是白送的,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养。2012年7月4日,周文匆匆走出家门,一户一户地劝说村民搞养殖。
周共和:她叫我们养鸡,我说不行,不养。她说我给你销售给你赚钱,你不可以养?我说养鸡天天要吃,要是销不出去,我们要陪本的,不愿意养。
周文没想到,不但村民不愿意养,就连平时最支持她工作的村支书周仲华也不想养。
洋湖村村支部书记周仲华:我说你让老百姓去养,我不养这个东西。
周文:走了一圈下来,不下于15户,没有一户愿意养的,越跑心里就越凉,心情越低落,最开始是跳着出去的,回来是低着个头回来的。
周文看好的乌骨鸡项目竟然成了烫手的山芋。周文开始不断地找村里威信比较高的周和平,跟他一遍一遍地算账,希望能说服他带头养鸡。
周文:最少都能够卖到198元一只,我说比较好的品种好的可以卖到298元,398元一只,他当时听了这个话就笑了,他说你怕是在大学里面读书读多了吧。
周和平:一般是卖六七十元一只、七八十元一只鸡,她说300元一只,相差这么大,哪个相信?
曾经养过鸡的周和平越来越觉得周文这个小姑娘不靠谱。此时,周文的500只鸡苗已经长成了一斤左右的小鸡,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上市销售了。免费发放鸡苗、提供技术、承诺把鸡卖出去,周文几乎把所有的招都用了,村民就是不感兴趣。
周文:该想的办法都做了,感觉自己无能为力了,从刚开始来的一个信心满满、雄心壮志,渐渐磨得有点,泼了很多冷水,从头凉到底了,觉得父母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文的母亲周萍:她爸爸又找别人,找了一个也不行,找了两个也不行,她爸爸还没有我的知名度高,不信他的,他信我,我怎么说话怎么做基本上他们是信我。
母亲一出马,事情立刻有了转机,拉家常的功夫,就帮周文把事儿摆平了。
周文:我妈就跟他说一下这个想法。他说可以,没问题,我说不是吧!这么容易,这么简单。
周和平:她妈妈讲一下,那肯定放心,她因为是大人我肯定感到信任,就放心了,放心我们就养了。
紧接着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母亲周萍就帮周文发展了周和平、周共和等5户养鸡示范户。周文这才发现村民一直把她当小孩看待,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大功告成了,周文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天性。
周文: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看到了,那么脏一个,这么脏,捡蛋真好玩,像上山采蘑菇一样。
这样轻松惬意的生活没过多久,周文又紧张忙碌起来。2012年十月,周文接到了周和平打来的电话。
周和平:我说周文,这种鸡我们可以卖了吧,不能喂到亏本了。
周文:我说好,多大的事,不就是卖鸡吗?是吧。
周文本来以为销售是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市场的反应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周文:你看都没什么人来买,当时我说我把我的鸡卖给他们,他们根本就不理的。
商贩:十七八元一斤是最高的了。
商贩:卖不动,吃冤枉钱的人有多少?
经销商周轩慧:这里30元一只的鸡都没有很多人吃,你说200、300元一只,你说有没有人吃?
与市场上的普通肉鸡不同,周文的乌骨鸡在山上放养时间长达5个月,喂的是五谷杂粮,养殖成本高,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定价的原因。但是,这样的鸡,在批发市场上确实卖不动。
眼看就要过年了,如果农户的鸡卖不出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将会毁于一旦。周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周文:做梦做着做着就想着卖鸡的事情。想着我就赶一群鸡到街上,结果一个人都不会要,然后一边赶鸡,一边喂鸡,然后又赶回来,那些村民就对我的那个眼神,指着我鼻子骂,那种画面,不敢想象,真的不敢想象。
而此时,养鸡的村民也都在着急观望,这个女娃娃到底有没有能耐把他们的鸡卖出去?快两个月的等待,让有些村民开始对周文失去了信心。
周共和:她当年卖不掉,那第二年我就不相信她了,那只是第一年,我亏了就亏了,赔本就赔了。
周文的母亲周萍:这个鸡要是说真的是要卖不出去,他周文在这里再也不可能说话算数了,没有一个人信她了,从此以后不可能有人信她。
这时候母亲一点忙也帮不上了,只能看着周文忙前忙后干着急。就在周文彻底没辙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的娘家——县委组织部。在向部长汇报自己遇到的困难时,周文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文:部长说要不这样子,他说你别哭了,你看我看了都揪心,都难受。他说你别哭了,别哭了,他说我给你想一想办法。
祁东县组织部长周志敏:我是反对那些人读死书的,一心想考公务员我是反对的,如果像她们能够扎根下来养鸡,来搞农业这一块,应该是支持和鼓励。
在县领导的帮助和当地媒体的宣传下,周文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将农户的鸡全部卖了出去。
周共和:刚好五个多月的时间,全部给她帮我销掉了,我就卖了两三万元,卖了三万多元。
周和平:300元一只,100只到了3万元了,这下挺开心的。那是。
春节还没过完,就有不少村民找到周文,主动要求养殖乌骨鸡,周文很是得意,整个人一下子抖起来了。
周文:你去年早点养还不早点赚到钱了?你何必等到今年呢?今年这么多人要,我还不一定能够发到你。
2013年,周文向村民免费发放了2500羽鸡苗,向来在村民眼中想法幼稚的周文,这时开始考虑最关键的问题——销售。
周文:那几百只鸡是找领导帮忙卖的,因为这个事情我不可能总是找领导帮忙,如果你想这个产业做大做强做好的话,你肯定要自己走出自己的一个销售市场来。
从批发市场上得来的经验,乌骨鸡的销售渠道不是批发市场,而是酒店和节假日礼品市场,她马上调转矛头,主攻衡阳市的大小酒店。同时,想法设法将自己的产品亮点找出来。
酒店经理廖素梅:第一次她送了两只鸡来,送点鸡蛋,给我试,给我品尝,我觉得这个鸡很好,这个是养生鸡。
打着养生鸡的概念,周文在酒店的销售额稳步上升。
周文:看这边这边,看这边,飞鸡,看到没有,快看看哪只鸡飞得最远。
2013年,农户的2500只乌骨鸡顺利销售出去。2014年,周文的种鸡数量扩大到了1万多只,带动500多农户搞养殖,她组织周边几个村的大学生村 官一起成立乌骨鸡合作社,根据他们的特长将养殖、销售等工作分派出去。同时进军电子商务,销售收入将达1000多万元。不到两年时间,周文从一名稚气未脱 的大学生,成长为小伙子眼里的财富女神,村官学习的创业榜样、村民心中的致富带头人,也成了父母的骄傲。
父亲:老百姓家里有果子,帮我带点给你周文吃。
记者:都不是想着你。
父亲:对。
周共和:我还不感谢周文,老百姓都感谢她?我们都有点不太相信,你不相信我相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