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储藏室里,沈昌健展示研究用的各类油菜种子。
梦想在路上 还有“不远不近一大步”
“沈家熬出头了!”现在只要出门,沈昌健总能听见乡亲在身后说。自己想找领导请求支持,似乎也更容易了。
但油菜的事不是名气可以解决的,其实沈家油菜育种的步伐照旧,难度也照旧。沈昌健解释说,“科研就是科研”,育种的事不是自己有信心或大家关心就可以少试验一年少几组数据的。离梦想实现,沈昌健自承,还有“不远不近一大步”
沈昌健培育出的杂交油菜“沈油杂”202、819等新种,即使普通种植,突破了亩产200公斤的大关。而且因为稀疏种植,每亩植株仅2200株,可以节约大量田间管理的劳动力。这样的油菜,适合要打工又想在田里多抓些收入的农家,应当有足够的竞争力。
然而,从2000年起根据种子法,未通过国省两级审定的作物新种子,一律不得推广、生产和进入流通环节。换而言之,没有任何收益。对于农民育种家而言,这是一个可怕的煎熬。
沈昌健的新样品想要通过审定至少需要长达三到五年。一年的筛选试验、两年的区域试验、其后还有生产试验。审定程序本身是免费的,可每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对比样本,高标准的田间管理和样本检测,这些都意味着持续高强度的资金与人力投入。
现在沈昌健的“沈油杂”202、819已进入区域试验环节,五亩送检试验田里有300个单株样本,每个样本送检一次就是200元;300亩的示范片里还欠着两万多的工钱,马上要施肥又是两万的肥料钱……而沈昌健一家,已经35年没有主业收入而言,“吃饭靠田,科研就只能靠借”。30多年来,沈克泉、沈昌健父子俩自筹科研经费150多万元,这几年政府也常有资助,可沈家里欠下了不少债,“几乎所有亲戚都借遍了。”
妻子朱春贵说,就在今年八九月间,正在实习的小女儿没有生活费了打电话回来,家里却怎么也凑不出钱,自己放下电话就哭了。而朱春贵为了节约工钱,尽管六年前就为搭试验棚摔伤了腰,到现在都一直是有啥粗活自己先上,“我多干一个工,就少花一个工的钱。”
湖南省农科院作油菜专家李莓研究员告诉记者,育种是一门严谨的科研,但充满着不确定性,“像艺术甚至赌博”。即使在科研院所,有着充分的资源保障下,也有研究人员一辈子都培育不出一个新种。而油菜是雌雄同株、自花授粉,杂交育种更是难上加难。
对于农民育种家,育种的壁垒就更高了。科研单位的新种培育可以凭借实验室里更好的设备和更高的投入、更大的规模来少走弯路,李莓称,甚至在西方和一些巨型种业公司,已经在实验室里直接拼接DNA,来“定制”作物某种优良品性了。而农民育种家只能靠坚持与运气。
“不能通过作物审定,则前功尽弃”,李莓称,如果审定不合格,相同DNA的种子不能再次参加审定。越来越高的投入,极不确定的收益,越来越高的竞争门槛,都让沈昌健这样的农民育种家越来越少。“像杂交玉米大王李登海那样,由农民育种家到种业巨头的故事也许再难复制。”
“那是别人的事”,沈昌建说自己的油菜育种也许得“慢慢走”,但怎么也会走下去。
“如果拿西天取经比,九九八十一难,我也许到到第八十难了吧。”
沈家的储藏室里,沈昌健展示研究用的各类油菜种子。
“一棵油菜”里的梦想
听着自家被称作“逐梦者”典型,沈昌健总表情不太自然。等到育种成功了,种子能上市推广了,闲暇时沈昌健也常为自己描绘梦想实现的那一刻。
35年的油菜之路得到了太多专家和好人的帮助。通过审定了,一定要办一个发布会来告慰大家,把所有人都请来见证,最好“像嫁女儿那样”盛大。
“我当不了李登海,也搞不起种子公司”。等现在的种子通过审定了,沈昌健说会卖给种子公司开发,自己则拿着资金去滚动开发下一代油菜杂交新组合,“接下来的目标是亩产300公斤。”
当然在这些之前,沈昌健最想做的是,拿着通过审定的种子和报告书,去父亲的坟头给父亲看看。
2009年父亲沈克泉逝世后,按遗嘱葬在了试验田对面的山坡上,“这样父亲就可以天天看着我们的油菜了。”
“我不能辜负”,沈昌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