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广京,1986年生,“焦裕禄精神的发祥地”河南兰考人,自小深受焦裕禄的影响,作为家族第一个“跃入龙门”的大学生,曾在上海某大学任职的他却立志走“焦书记的路”,2008年,他毅然辞职返乡“跃回农门”担任村官,从最初的不被村民看好,到2011年全票当选村支部书记,再到2013年成为中国最美村官候选人。他的村官之路究竟如何实现逆转?
家族第一个大学生跳回“农门”
在上海某大学任职几个月后,程广京选择了辞职返乡出任“村官”—逆流穿过拎着大包小包拥入城市寻梦的人群,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列车疾驰北去,留下的是大城市的繁华和大学老师的体面身份,还有那相恋3年就此分手的感情。
“大城市咋不比小乡村好?我种了一辈子地,也没见地里长出个金蛋。”对于儿子的选择,父亲程营想不通,甚至有些恼怒。
在老家土山村,程姓是大姓,“跳出农门”一直是村里人的荣光与梦想,当兵转业进机关单位的,考大学跃入“龙门”的,甚至容貌姣好嫁入城市的……每个走出村庄、脱离土地的人,背后都盯满了村里人艳羡的目光。
和程广京同龄的年轻人,大多初中便辍学打工,上高中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村子里“几年难出一个大学生”。
2005年,程广京考上江西渝州科技学院,虽只是一所大专院校,但也是程姓家族出的第一个大学生。那年,程营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
“上了学,那以后就吃公家饭了?”亲友们问道,“嗯,应该是的。”程营端着酒杯,故意淡然地回答道。
“公家饭”,是计划经济时期特有的名词,在村里人看来,那是体面、有保障生活的象征,虽然现在早已是“自主择业”,但似乎只有这样的旧词才能表达内心的夸奖和艳羡。
毕业后,程广京吃上了“公家饭”—任职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新职学院。也有了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南方城市女友。
繁华都市上海、大学老师,这样的结果让程营为之骄傲,逢人便夸,“这几年总算没有白花钱,不用像我们一样在土里刨食。”
2008年10月,当程广京考上村官,拉着行李出现在家门口时,程营的骄傲变成了愤怒,“别人当了一辈子的村干部都改变不了,你一个学生娃能改变?回上海去!”
“一个毛头小伙来了能干啥?”
九曲十八弯的黄河在兰考城西北急转一弯,向东北奔流而去,兰考因“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而出名。
焦裕禄曾在土山村待过10多天,修建的小桥至今依然完好。李雪健、王洛勇……程广京熟知各种版本的焦裕禄影视作品,每年5月14日,焦裕禄去世之日,“都会反复看电视台播放的焦裕禄的影片”。
更为直接的影响是,他的堂爷当了一辈子村支书,深受群众爱戴。
初中时,在同龄小孩憧憬都市生活之时,程广京的“宏大理想”却是“当个像吴仁宝、史来贺那样的村官,带领群众致富”。
2008年12月,程广京被任命为葡萄架乡董庄村村委副书记—相当于助理,协助村支书处理村里事物。
“没啥好印象,一个小孩来了能干啥?”马德军,65岁,现董庄村村主任,上世纪70年代初担任村组组长等职至今。乡党委宣布时,他并不看好这个有文化的年轻人。
董庄村地理位置偏僻,经济发展缓慢,以前村委班子平均不足一年就干不下去了。
进村的第一天,程广京没有按部就班直奔村委,而是“微服私访”—挨家挨户走访调查。
“准备干多长时间,一年吧?”入户第一家男主人靳五直接问道,在大多村民看来,所谓的大学生村官就是“空降干部”,“干两年,镀个金,就回机关单位了”。
程广京相信做永远比说要有说服力。于是,在村里的街头巷尾,田间地头总有他忙碌的身影。
第一年上班,程广京月工资850元,时临春节,他花光工资买了一批米面粮油,到村里的困难户和老党员家逐一拜访。
翟保忠,村里特困户,身患残疾,父母常年卧床不起,孩子正上初中,家中房屋濒临倒塌。程广京多次自费送去生活用品,帮他申请了五保户和危房改造资金,翻修了房屋。在他的帮扶下,翟保忠发展起了养殖业,养殖生猪10余头,年收入达8000元。
“这孩儿不错,要不是他,路能修好?地能浇上水?”
“光着脊梁,推着架子车,拉着预制板往工地上跑。”杨东,葡萄架乡宣传委员,第一次在村里见到程广京,“晒的可黑,看着年龄有40多岁。”
“收麦的时候,从早上天不亮就开着车在地头转,转到半夜,害怕着火。”马德军说,“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这孩子最大的优点是不急不躁,啥事都慢慢和你商量。”
董庄村最为村民诟病的两大问题,一是路,另一是水电—除了两条主路,其余的路都是“水泥路”—晴天一身沙,雨天一身泥。
“反映了多少年,说破了天,就是没人管。”村民说,程广京“施政”的第一个突破口就是修路。
每天天不亮,他就骑着电动车,跑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到县扶贫办、发改委等部门为村里争取修路的资金项目,“一天来回100多里地”。
董庄村虽临近黄河,但土地大多还是靠天收,仅有小部分土地可以引灌黄河水,而村里那不争气的变压器早已老化,经常着火断电。
程广京一趟一趟地跑向水利、农业、电业等部门,变压器修好了,“靠天收”的土地上打起了井—每50亩地一眼井。
2012年6月15日,董庄村一名精神病患者点燃麦秸秆,引燃了麦田。一时间,火势凶猛,董庄村及邻村大片的小麦受到严重威胁,程广京二话不说,马上组织党员干部下到麦田扑火。麦秸秆易燃烧,火势蹿得很快,程广京追着火苗跑。鞋子跑丢了,赤着脚继续扑火,还救出了麦田旁屋子里的两位老人。
…… ……
“这孩子不错,要不是他,路能修好?地能浇上水?”曾经冷眼旁观的村民开始对他刮目相看,2011年,他全票当选村支部书记。
“仅凭口号是没有用的,你得让他看到眼前利益,才能长远发展”
董庄村是豫东平原典型的农业村,土地曾是村民赖以生存的唯一依靠,现在,土地变得越来越“轻贱”。年轻人南下工厂,中年人进入建筑队,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固守着村庄,照看孙子,耕种土地。
“种地还是几十年的老一套,花生、玉米、小麦老三样。家里养个猪、养个鸡,到年底卖卖,补贴一下。”马德军说。
“思想观念保守,种植结构老套,要想富,必须调整种植结构,发展副业。”程广京在走访日记中写道。上任第二年,他提出流转村北土地,发展大棚蔬菜。
“大棚蔬菜?不可能,都是自家地里种点自己吃,你种的卖给谁?再说,谁种过?不会!”开会讨论时,一村民直接“对呛”程广京。
和焦裕禄时期不同,那时可以说党的政策一呼百应,而现在的村民更加“自主”—“仅凭口号是没有用的,你得让他看到眼前利益,才能长远发展。”
程广京拿着家里准备的结婚礼金,领着村民代表和村干部远赴大棚蔬菜之乡山东寿光考察,带头建造了两座大棚,并为建造大棚的村民争取了每个大棚2万元的无息贷款。
那年,程广京利用自己大学所学的电子商务专业,开始网上“卖菜”—网上打出了名声,吸引了外地客商前来收购。
“一个大棚一亩半地,建造成本2万多元,这样相当于自己不用出钱,就可以造个大棚。”参与种植的村主任马德军说,“第一年种的芹菜和黄瓜,芹菜价格一斤一块五,一亩地产2万~3万斤,光芹菜就收回了成本,还赚了钱,比咱那老观念强多了。”
9月的村庄进入了收获季节,董庄村北,风吹着玉米和桃园,沙沙作响。去年,因西气东输工程,大棚蔬菜被迫拆除,他在流转土地上搞起来大棚桃示范基地。
“离城远,招商引资办工业缺少先天优势。”他看着长势不错的桃树说,“以后村南就是大棚果园,村北是大棚蔬菜和养殖。等明年桃上市了,再请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