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养鸡业
编者按 最近两年,鸡苗和肉鸡价格走入史上最漫长的低迷期。以玉米高价为代表的高成本饲养压力,把养殖户逼得无路可退。养鸡业长期萎靡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产业真相和市场规律?“公司+农户”模式日臻完善成熟的同时,又面临着怎样的危机与挑战?
南方农村报今日起陆续推出专题报道“问诊养鸡业”,全面调查肉鸡生产流通链条的各个环节,揭秘低迷走势背后的原因和逻辑,反映业界人士的呼声与诉求,共同探询行业共识和重振鸡市的出路。
“养鸡早已无利可图了。”近日,英德市多位养鸡专业户致电向记者抱怨,长期低迷的行情,让他们承受着难以言状的损失。
饲料价格上涨,出栏量剧增等因素造成了鸡市长期低迷,但市面鸡肉价却居高不下。业内人士认为,正是这种利润分配不均影响了养殖户的信心,“弃养只是时间问题”。
肉鸡产业链的另一端,鸡贩和肉商也大倒苦水,自己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其中也不乏经营失败的案例。
偌大的肉鸡产业链上,养殖户的利润究竟给了谁?鸡贩和肉商又分得多少蛋糕?
散养户亏损大合作户利润减
春节过后,英德英城镇养鸡户许强彻底将自己的养鸡场清栏,“实在亏不起了,暂时退出市场。”
在英德,许强讲出了不少鸡农的心声。近两年,英德众多养鸡户一年之中有10个月在亏损。据英德养鸡专业合作社副理事长邓琳真介绍,当前饲料主要原料豆粕、玉米和鱼粉都在涨价,总体饲料成本涨幅在20%左右,肉鸡饲养成本高达5.6-6元/斤,而近年来当地肉鸡出栏价普遍只有4.2-6.5元/斤,养殖户亏损严重。有些养殖大户早在今年初就开始弃养,合作社去年成立之初共有44户社员,如今已有十几户因亏损严重而弃养。
此外,“公司+农户”模式中的养户日子也不好过。邓轩(化名)是与广东天农食品有限公司合作养鸡的大户,平均每批养一万只鸡。邓轩告诉记者,往年市场行情好时,天农公司可以给他每只鸡3-4元的利润,而自去年3月以来,公司给他的利润只有2元/只。虽说,这比散户养殖亏本稍好,“但实际利润并不多。2元/只的利润并不包括生产材料运输费,人工费等；当疾病多发时,公司的技术人员解决不了,求救外界的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邓轩说,如果行情继续低迷,他也将退出养鸡业。与天农公司合作的养殖户嫌利润少,而公司也正为当前的行情苦恼忧愁。天农公司相关负责人介绍,目前公司给合作养殖户95日龄肉鸡的收购价是6.8元/斤,市场批发价才5.5-6元/斤,公司每斤要亏1元左右,“养殖量越大,亏损越多”。
在种苗方面,受肉鸡行情低迷影响,养殖户补栏积极性普遍不高。据英德市最大的鸡苗公司负责人罗焕名介绍,以往每年6-9月是养户补栏高峰期,“而去年高峰期只有8月一个月,苗价能卖到1.6元/羽(成本约1.3元/羽)以上。其余时间鸡苗价格都徘徊在0.2-1元/羽之间,销量也较往年下降30%。”
鸡贩薄利多销填补租金上涨
4月7日下午2时,广州市百兴三鸟批发市场的鸡贩何钦(化名)刚从广西玉林拉鸡回来,共3000多只。何钦做鸡贩已有8年,主要经营中档鸡(100-120日龄),日销量在该市场名列前茅。“这一批鸡养殖公司开价6.6元/斤,最后6.4元/斤成交。”当前行情低迷,鸡贩有足够的资本与公司讨价还价。
在两广地区,广东温氏集团的肉鸡出栏报价是行情风向标,各地养殖公司根据温氏报价,做小幅调整确定当天公司的出栏价,这一价格一旦确定,一般不轻易改变。
不过在供过于求的情况下,鸡贩无疑拥有了足够话语权,他们每天都要打探各地行情和销量,再预算自己收购的数量。在整个肉鸡流通链条中,批发市场是将肉鸡价格拉高的第一个环节。何钦认为,他们主要赚中间的差价,薄利多销。
何钦介绍,三年前在百兴市场,肉鸡批发价只要比出栏价高0.2元/斤左右,他就有利可图了。当时他的档口日销量在3000只左右,而如今,广州周边家禽批发市场越来越多,客源分流,他的日销量只有1000只左右。
“而且近年来,档口租金和员工工资年年上涨。”何钦反映,100多平方米的档口每个月的经营成本高达1万元,“以此计算,差价必须达0.4元/斤以上才有利可图。”他进一步解释:“更何况,不可能每天的生意都这么好,比如现在是消费淡季,3000只鸡要买两三天,甚至一周。”肉鸡在市场多待一天就会消瘦一天,鸡的毛色和卖相都会变差,头鸡或许能卖出高价,越到后面价格越低,甚至亏本抛售。
档租水涨船高的现象在广州并非特例,在边远县城也常非常普遍,记者在英德、新丰、龙川等山区采访发现,近年来随着物价上涨,商贩经营成本不断增加。面对不断高涨的经营成本,在鸡市低迷的情况下,鸡贩自然会想方设法压低出栏价,将部分经营成本转嫁到养户或养殖公司身上。
潜规则盛行直销知易行难
在商品销售过程中,直销能最大限度消除中间环节,降低利润损失,逐渐成为一些养殖大户或养殖公司实现利益最大化,开拓营销新模式的首选。
“直销模式理论上可行。”肇庆市灵莲畜牧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斌认为,但直销存在太多不可控因素,很难操作。他向记者介绍,三年前,该公司曾在批发市场开设档口直销肉鸡,但是经营不到半年,就被迫关门了。其实,早在张斌之前,广东温氏也曾尝试过直销,也因种种原因以失败告终。
“档口的生意很难管理,需要很强的自主性和积极性。”张斌分析失败原因,比如,需要随时招揽顾客,判断行情等等。如果档口的负责人不是“老板”,很难调动其积极性。“在肉鸡利润链条上,鸡贩的存在有其合理性,让利给鸡贩是不可避免的。”
此外,直销酒店、餐厅也是许多品牌鸡经营者理想的目标。但是,“这盘生意水很深。”一位不愿具名的经销商告诉记者,做这盘生意就是做复杂的人际关系网,潜规则很多。他说,要想将产品推向高档酒店餐厅,首先必须过“厨师、质检、采购”三关,其中最常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塞红包”,“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平时还得经常维护关系。”
面对当前两广地区肉鸡销售困境,业内人士认为,除了产能相对过剩,两广肉鸡销售渠道窄,过分集中在本地市场也是肉鸡市场低迷的重要原因。两广家禽业应该携手打造优质高档鸡品牌,拓宽国内其他地区的销售市场,甚至可以考虑开拓国际市场。
市场需求坚挺肉商利高量少
4月10日晚上8时,广州海珠区侨城花园肉菜市场,鸡肉档口李老板正在清洁卫生,准备收档。从他身后空栏的鸡笼看,这一天,他生意不错。“今天是周末,生意好些,一共卖出50多只鸡。”李老板笑着告诉记者,在广州肉菜市场,60-90日龄肉鸡全净膛胴体价格在8-10元/斤,100-120日龄中档肉鸡在12-14元/斤,150日龄以上高档肉鸡则在15元/斤以上。
在肉鸡出栏价普遍下跌的情况下,肉菜市场的鸡肉价格却稳企高价。肉商往往会被认为“高价肉”的始作俑者。
事实上,就单价而言,与养殖户、鸡贩相比,肉贩所获利润确实最高。与上游环节的定价机制不同,鸡肉价格主要受消费需求影响,只要市场需求量不减,肉价就能保证。
据了解,在两广地区,60-90日龄肉鸡出栏价在4.5-5.5元/斤,100-120日龄中档肉鸡出栏价在6.5元/斤左右,150日龄以上高档肉鸡出栏价在8-11元/斤不等；而依次在三鸟市场的批发价为6元/斤,7-7.5元/斤,9-12元/斤；由此可见,鸡贩与养殖户之间至少有0.5元/斤的差价,而肉商与鸡贩之间的差价则高达3元/斤。
“但我们每天的销量少,总收益并不高。”李老板说,他在广州经营肉鸡十几年了,日销量在该市场数一数二,“即使这样,逢年过节消费高峰期时,日销量也从没超过100只。”
李老板认为,广州每个市场至少有四五家鸡肉档口,竞争十分激烈。如果没有高额差价保证,很难保证利润。“我这个不足10平米的档口,月租要3000元,请一个杀鸡的工人都要2000元/月。”此外,肉鸡一般全净膛屠宰率只有75%,“这意味着,屠宰过程中还25%的损耗需要我们埋单。”事实上,这部分损耗有时也被转嫁到消费者身上。
在肉鸡销售链条中,饲养成本、供求关系及物价水平决定着鸡价走向,各个环节为各自利益,一步步推高肉价,不管是“薄利多销”还是“利高量少”,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一只鸡”养活“一群人”。只不过,在当前市场经济条件下,供求状况是影响鸡价最主要的因素,掌握着准确市场信息的流通商,在鸡价的博弈中拥有最强的话语权,其利润也最有保障。